2011年4月20日星期三

阁楼上的光之灯火会熄灭吗?

from 《Meditations》, Marcus Aurelius

阳光看来在照射下来,它的确是分布到所有方向,但它并不是流溢。因为这种分布是扩展,因而它的光线就叫做扩展,因为它们是被扩展的,如果一个人注意阳光通过一个狭口进入一个黑暗的房间,他就可以判断出一条光线是一种什么事物,因为它笔直地伸展,当它遇到任何挡住它去路和切断空气的固体时,它可以说是被隔开了,但是光仍然在那里保持着稳定,并不滑动或缩小。那么理解力也应当如此照射和分布,它不应当是一种流溢,而是一种扩展,它不应对挡住它去路的障碍做任何激烈的冲撞,同时也不畏缩,而是稳定地照亮那接受它的东西。因为一个物体不接受它的话,它就得不到照亮。

在我们心中的支配部分是如此对待那发生的事情的——,使自己总是易于适应那已经存在和呈现于它的东西。就像火抓住落进火焰中的东西一样。爝火会被落在它上面的东西压熄,但当火势强大时,它很快就占有和吞噬了投在它上面的东西,借助于这些东西越烧越旺。

我们也应当注意到,甚至在那合乎自然地产生的事物之后出现的事物也令人欣悦和有吸引力。例如,当面包在烘烤时表面出现了某种裂痕,这些如此裂开的部分有某种不含面包师目的的形式,但在某种意义上仍然是美的,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刺激着食欲。再如无花果,当它们熟透时也会裂开口;成熟的橄榄恰在它们接近腐烂时给果实增加了一种特殊的美,谷穗的低垂,狮子的睫毛,从野猪嘴里流出的泡沫,以及很多别的东西,一个人如果孤立地考察它们,虽然会觉得它们是不够美的,但由于它们是自然形成的事物的结果,所以它们还是有助于装饰它们,使心灵愉悦。所以,如果一个人对宇宙中产生的事物有一种感觉和较深的洞察力,那些作为其结果出现的事物在他看来就几乎都是以某种引起快乐的方式安排的。所以,他在观察真正的野兽的张开的下颚时,并不比看画家和雕刻家所模仿的少一些快乐,他能在一个老年人那里看到某种成熟和合宜,能以纯净的眼光打量年轻人的魅力和可爱。很多这样的事情都要出现,它们并不使每个人愉悦,而是使真正熟稔自然及其作品的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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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照耀着,不到它熄灭不会失去它的光芒,而在你心中的真与美,正义与节制,却要在你死之前就熄灭吗?

2011年4月16日星期六

唯一只能丧失现在

——你忘记所有东西的时刻已经临近

from 《Meditation》, Marcus Aurelius

虽然你打算活三千年,活数万年,但还是要记住:任何人失去的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所过的生活;任何人所过的也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失去的生活。最长和最短的生命就如此成为同一。虽然那已逝去的并不相同,但现在对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所以那丧失的看来就只是一单纯的片刻。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丧失过去和未来——一个人没有的东西,有什么人能从他夺走呢?

这样你就必须把这两件事牢记在心:一是所有来自永恒的事物犹如形式,是循环往复的,一个人是在一百年还是在两千年或无限的时间里看到同样的事物,这对他都是一回事;二是生命最长者和濒临死亡者失去的是同样的东西。因为,唯一能从一个人那里夺走的只是现在。如果这是真的,即一个人只拥有现在,那么一个人就不可能丧失一件他并不拥有的东西。

在人的生活中,时间是瞬息即逝的一个点,实体处在流动之中,知觉是迟钝的,整个身体的结构容易分解,灵魂是一涡流,命运之谜不可解,名声并非根据明智的判断。一言以蔽之,属于身体的一切只是一道激流,属于灵魂的只是一个梦幻,生命是一场战争,一个过客的旅居,身后的名声也迅速落入忘川。

有多少人在享受赫赫威名之后被人忘记了,又有多少人在称颂别人的威名之后亦与世长辞。

潘瑟或帕加穆斯现在还坐在维勒斯的陵墓之侧吗?乔内阿斯或戴奥梯莫斯现在还坐在赫德里安的陵墓之侧吗?那将是荒唐的。好,假如他们还坐在那儿,死者又能意识到吗?如果死者意识到,他们会感到高兴吗?如果他们感到高兴,那又能使他们永远不死吗?这些人也要先变成老翁老妪,然后死去,这不是命运的秩序么?那么这些死者之后的人做什么呢?所有的人都要走上这一条道路。注意你要对自己保证这一现在的时刻,因为那些宁愿追求死后名声的人没有想到,后来的人们将跟那些现在他们不记得了的人一样,两者都有一死。那么以后这些人对你是否说这些或那种话,对你有这种或那种意见,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把所有的东西丢开,只执着于这很少数的事情吧。此外还要记住,每个人都生存在现在这个时间里,现在是一个不可分的点,而他生命的其他部分不是已经过去,就是尚未确定。因此每个人生存的时间都是短暂的,他在地上居住的那个角落是狭小的,最长久的死后名声也是短暂的,甚至这名声也只是被可怜的一代代后人所持续,这些人也将很快死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更不必说早已死去的人了。

时间好像一条由发生的各种事件构成的河流,而且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因为刚刚看见了一个事物,它就被带走了,而另一个事物又来代替它,而这个也将被带走。

所有事物都只有一个短暂的存在,而你却避免和追求所有事物,仿佛它们是永恒的一样。再过一会儿,你就将合上你的眼,那为你上坟的人不久也要被人哀悼。

你忘记所有东西的时刻已经临近,你被所有人忘记的时刻也已经临近。分给每个人的,是无穷尽的不可测的时间中多么少的一部分,它立刻就被永恒吞噬了!

就像是生活在一座山上

from 《Meditations》, Marcus Aurelius

宇宙要么是一种混乱,一种诸如事物的相互缠结和分散;要么是统一,秩序和神意。如果前者是真,为什么我愿意滞留在一种各事物的偶然结合和这样一种无秩序中呢?为什么我除了关心我最终将怎样化为泥土之外还关心别的事情呢?为什么我要因为不管我做什么我的元素最终都要分解的而烦扰自己呢?而如果后者是真,我便崇拜,坚定地信任那主宰者。

不再增加什么,问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啊,因为你将被一个熟悉自然的人嘲笑,正像如果你在木匠和鞋匠的铺子里因发现刨花和碎料而挑剔他们时遭到他们嘲笑一样。但他们还是有投放这些刨花和碎料的地方,而宇宙的本性却没有这种外部的空地,但她的艺术中最奇妙的部分就在于虽然她限定了自身,她却能把她内部看来是腐朽,衰老,无用的一切东西转变为自身,从这些东西中重新创造出新的同样东西,以致她不需要任何从外面来的实体,也不需要一个她可以投放腐烂东西的地方,所以她是满足于她自己的空间,她自己的质料和她自己的艺术的。

宇宙的本性喜欢改变那存在的事物,并创造新的类似事物。因为一切现存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都是那将要存在的东西的种子。

在事物的系列中,跟在后面的总是与在前面的那些恰恰配合,因为这系列并不像一些无关联的事物的单纯列举,仅只有必然的次序,而是一种合理的联系:正如一切存在的事物都被和谐地安排在一起一样,新出现的事物不仅表现出继续,并且表现出某种奇妙的联系。所有事物以某种方式都相互牵涉着,因而所有事物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亲密的,因为一事物依次在另一事物之后出现,这是由主动的运动和相互的协作以及实体的统一性造成的。

经常想想那存在的事物和被产生的事物变化和消失得多么迅速。因为实体就像一条湍急地流动的河。事物的活动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各种原因也在无限的变化之中起作用,几乎没有什么是保持静止的。

一些事物迅速地进入存在,而另一些事物则飞快地离开存在,而在那进入存在的事物内部也有一部分已经死灭。运动和变化不断地更新这世界,正像不间断的时间过程总是更新着无限持续的时代。那么在这一变动不居的急流中,对那飞逝而过的事物,有什么是人可以给予高度评价的东西呢?这正像一个人竟然爱上那飞过的一只鸟雀,却马上就看不见它了一样,每一个人的生命正是这种情况,比方说蒸发血液和呼吸空气。因为事情就是如此,正像我们每时每刻做的那样,我们的呼吸能力一旦吸入空气,又马上把她呼出,你在出生时所得到的一切,也要重新变成原先的元素。

注意一切事物如何与知觉相关联,与一个活着的东西的知觉相关联;一切事物如何以一种运动的方式活动着,一切事物如何是一切存在的事物的合作的原因;也要注意那继续不断的纺线和网的各部分的相互关联。因果的织机在万古永恒中织着你和与你相关联的事物的线。

这要么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宇宙,要么是一团胡乱聚在一起的混沌,但仍然是一个宇宙。但怎么可能在大全中无秩序,而在你之中却存在某种秩序呢?当所有事物都如此分离,分散和共振时,在你之中也保持某种秩序。

你是由形式和质料组成的,它们都不会消逝为非存在,正像它们都不可能由非存在变为存在一样。那么你的每一部分就都在被变化带回到宇宙的某一部分,并将再变为宇宙的另一部分,如此永远生生不息。你也是通过这样一种变化的结果而存在,那些生你的人也是,如此可以按另一方向永远追溯下去。

不断地思考所有现存的事物过去也是这样存在,思考他们在将来也会是同样。无论它们是从你的经验还是从历史得知的,使你的眼前呈现同样形式的所有戏剧和舞台。因为所有过去的这些都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戏剧,只是换了演员。

不断地沉思全部时间和整个实体,考虑所有个别的事物对实体来说就像是沧海一粟,对于时间来说就像是螺丝锥的一下转动。

在宇宙之外的宇宙本性,就仿佛实体是蜡,现在塑一匹马,当马被打破时,用这质料造一棵树,然后是一个人,然后又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每个都只存在一个很短的时间。而对于容器来说,被打破对它并不是什么苦事,正像它的被聚合对它也不是什么苦事一样。

那看见了现在事物的人也看见了一切,包括从亘古发生的一切事物和将要永无止境延续的一切事物,因为一切事物都属于同一系统,同一形式。

你正是风烛残年。像在一座山上一样生活吧。因为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像生活在一个国家中一样,那么住这儿或住那儿对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让人们看看,让他们认识一个真正按照本性生活的人。如果他们忍受不了他,让他们杀了他。因为这比像人们如此生活还要好些。

或是你住在这儿,已经使自己习惯了这里; 或是你要离开,这是你自己的意志;或是你要死去,卸下你的义务。而在这些事之外一无所有。那么,好好地欢乐地生活吧。

让这对你总是明白的;这块陆地跟别的陆地一样,这里所有的事物跟一座山上,或者海边,或任何你愿去的地方的事物一模一样。因为你将发现正像柏拉图所说的,居于一个城的城墙之内就跟居于山上一个牧人的草棚中一样。

死亡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from 《Meditation》, Marcus Aurelius

考虑不久以前你还没有身体,无踪无影,你现在看到的一些事物,现在生活的一些人也不存在,因为所有事物按其本性是天生要变化,扭转和衰朽的,以便在连续的系列中的别的事物可以出现。

任何一种活动,无论它可能是什么,当它在恰当的时间停止时,它并非遭受到不幸,因为活动已经停止了。而恰当的时间和界限是由本性来确定的,有时像年迈而终的人,是由人的特别本性来确定。

当你因为什么事苦恼时,你忘记了这一点:所有事物都是按照宇宙的本性发生的;你忘记了:现在发生的一切,过去是如此发生,将来也如此发生,现在也在各个地方如此发生;你还忘记了,每个人都仅仅生活在现在,丧失的也只是现在。

有一束阳光,虽然它被墙壁,山峰和无数别的东西隔断;有一共同的实体,虽然它分布在无数具有各自特性的物体中。 你希望什么?继续存在吗?好,你希望有感觉吗?希望有运动和生长?然后停止生长?希望谈话?思考?所有这些事情在你看来有什么值得欲望呢?

那就遵从理性和神,因为死亡,将从一个人那里夺走别的东西。

分给每个人的是无穷尽的,不可测的时间中那么少的一部分!它立刻就被永恒吞噬了.

如果对于他只有在那适当时机来临的才是善,做出较多或较少的正当行为对他乃是同样的,他有较多或较短的时间来沉思这个世界,对他亦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死亡也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

这正像一个执法官曾雇佣一名演员,现在把他辞退让他离开舞台一样。–“可是我还没有演完五幕,而只演了三幕。”– 你说得对,但是在人生中三幕就是全剧。因为怎样才是一出完全的戏剧,决定于先前那个曾是构成这戏的原因,现在又是解散这出戏的原因的人,而你却两方面的原因都不是。那么满意地退场吧,因为那解除你职责的人也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