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16日星期六

就像是生活在一座山上

from 《Meditations》, Marcus Aurelius

宇宙要么是一种混乱,一种诸如事物的相互缠结和分散;要么是统一,秩序和神意。如果前者是真,为什么我愿意滞留在一种各事物的偶然结合和这样一种无秩序中呢?为什么我除了关心我最终将怎样化为泥土之外还关心别的事情呢?为什么我要因为不管我做什么我的元素最终都要分解的而烦扰自己呢?而如果后者是真,我便崇拜,坚定地信任那主宰者。

不再增加什么,问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啊,因为你将被一个熟悉自然的人嘲笑,正像如果你在木匠和鞋匠的铺子里因发现刨花和碎料而挑剔他们时遭到他们嘲笑一样。但他们还是有投放这些刨花和碎料的地方,而宇宙的本性却没有这种外部的空地,但她的艺术中最奇妙的部分就在于虽然她限定了自身,她却能把她内部看来是腐朽,衰老,无用的一切东西转变为自身,从这些东西中重新创造出新的同样东西,以致她不需要任何从外面来的实体,也不需要一个她可以投放腐烂东西的地方,所以她是满足于她自己的空间,她自己的质料和她自己的艺术的。

宇宙的本性喜欢改变那存在的事物,并创造新的类似事物。因为一切现存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都是那将要存在的东西的种子。

在事物的系列中,跟在后面的总是与在前面的那些恰恰配合,因为这系列并不像一些无关联的事物的单纯列举,仅只有必然的次序,而是一种合理的联系:正如一切存在的事物都被和谐地安排在一起一样,新出现的事物不仅表现出继续,并且表现出某种奇妙的联系。所有事物以某种方式都相互牵涉着,因而所有事物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亲密的,因为一事物依次在另一事物之后出现,这是由主动的运动和相互的协作以及实体的统一性造成的。

经常想想那存在的事物和被产生的事物变化和消失得多么迅速。因为实体就像一条湍急地流动的河。事物的活动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各种原因也在无限的变化之中起作用,几乎没有什么是保持静止的。

一些事物迅速地进入存在,而另一些事物则飞快地离开存在,而在那进入存在的事物内部也有一部分已经死灭。运动和变化不断地更新这世界,正像不间断的时间过程总是更新着无限持续的时代。那么在这一变动不居的急流中,对那飞逝而过的事物,有什么是人可以给予高度评价的东西呢?这正像一个人竟然爱上那飞过的一只鸟雀,却马上就看不见它了一样,每一个人的生命正是这种情况,比方说蒸发血液和呼吸空气。因为事情就是如此,正像我们每时每刻做的那样,我们的呼吸能力一旦吸入空气,又马上把她呼出,你在出生时所得到的一切,也要重新变成原先的元素。

注意一切事物如何与知觉相关联,与一个活着的东西的知觉相关联;一切事物如何以一种运动的方式活动着,一切事物如何是一切存在的事物的合作的原因;也要注意那继续不断的纺线和网的各部分的相互关联。因果的织机在万古永恒中织着你和与你相关联的事物的线。

这要么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宇宙,要么是一团胡乱聚在一起的混沌,但仍然是一个宇宙。但怎么可能在大全中无秩序,而在你之中却存在某种秩序呢?当所有事物都如此分离,分散和共振时,在你之中也保持某种秩序。

你是由形式和质料组成的,它们都不会消逝为非存在,正像它们都不可能由非存在变为存在一样。那么你的每一部分就都在被变化带回到宇宙的某一部分,并将再变为宇宙的另一部分,如此永远生生不息。你也是通过这样一种变化的结果而存在,那些生你的人也是,如此可以按另一方向永远追溯下去。

不断地思考所有现存的事物过去也是这样存在,思考他们在将来也会是同样。无论它们是从你的经验还是从历史得知的,使你的眼前呈现同样形式的所有戏剧和舞台。因为所有过去的这些都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戏剧,只是换了演员。

不断地沉思全部时间和整个实体,考虑所有个别的事物对实体来说就像是沧海一粟,对于时间来说就像是螺丝锥的一下转动。

在宇宙之外的宇宙本性,就仿佛实体是蜡,现在塑一匹马,当马被打破时,用这质料造一棵树,然后是一个人,然后又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每个都只存在一个很短的时间。而对于容器来说,被打破对它并不是什么苦事,正像它的被聚合对它也不是什么苦事一样。

那看见了现在事物的人也看见了一切,包括从亘古发生的一切事物和将要永无止境延续的一切事物,因为一切事物都属于同一系统,同一形式。

你正是风烛残年。像在一座山上一样生活吧。因为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像生活在一个国家中一样,那么住这儿或住那儿对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让人们看看,让他们认识一个真正按照本性生活的人。如果他们忍受不了他,让他们杀了他。因为这比像人们如此生活还要好些。

或是你住在这儿,已经使自己习惯了这里; 或是你要离开,这是你自己的意志;或是你要死去,卸下你的义务。而在这些事之外一无所有。那么,好好地欢乐地生活吧。

让这对你总是明白的;这块陆地跟别的陆地一样,这里所有的事物跟一座山上,或者海边,或任何你愿去的地方的事物一模一样。因为你将发现正像柏拉图所说的,居于一个城的城墙之内就跟居于山上一个牧人的草棚中一样。